乌鸦罐头

没意思 卸载了

【狼鹿】重浊

这房子太静了,滋生在潮湿阴冷角落的爬虫似乎都难以忍受,顺着墙壁边缘爬到窗边,滋溜——钻出缝隙迈入喧嚣。

地段不算偏僻,外面霓虹闪烁流光溢彩,聒噪的音乐和汽车鸣笛此起彼伏。屋内却透不进一丝光线,全被隔挡在了厚重的窗帘布后面,显得与外界格格不入,像置在闹市中心的一口可笑的棺椁。

尽管不是冬季,可屋内仿佛散着透骨的寒气,让人毛骨悚然——也许是心理作用,不然沙发上那家伙怎么感觉不到。

路易不知何时躺在这里的,一小时抑或一天。总之睁开眼时,天已经黑到了尽头。他失去知觉般支起僵硬的四肢,从平躺调整到半靠不靠,手在身旁无目的地摸索,摸到遥控器,打开了电视。

白光骤然在屋内亮起,犹如黑夜劈开了一道闪电,路易侧头躲开了刺目的光线,不悦地揪紧毛毯。

电视机的声音很大,甚至大到觉得烦躁,站在门外都可以听清播放的内容,路易却在噪音下游离着,呆滞地盯着倒映出画面的玻璃茶几走神。

昨日路易回了那幢华丽奢侈的别墅,所谓的家。和他的父亲坐在与宴会厅无甚差别的长桌上吃了午饭,听他掌控着巨大财团的不可一世的父亲单方面指责、训诫、怒骂——最后归于平静地对他说:“你走吧,我非常失望。”

从路易进门到离开,他全程没有叫过儿子的名字。

路易失魂落魄地逃回这个小房子,脱力地瘫在沙发上喘气,回想父亲对他横眉冷对的样子,呼吸愈发粗重。他不是没有感情的机器,没有外表伪装的那么强势。每个人都会有难以忘记的痛苦,路易甚至比旁人经历过更多,其实他很敏感,也很脆弱。

缓了片刻,路易下意识地呼喊:“雷格西,雷格西——”

无人回答,路易失落地喃喃:“不在吗……”这才猛然想起,雷格西早上说过,要去看外公,明天才回来。之后有没有吃饭、洗澡、回卧室,路易都记不得了,清醒时就是第二天晚上,也就是刚才。

因父亲对他的态度,路易再次陷入了自我厌弃的死循环。

电视里已经播完了两集电视剧和一段时长不短的广告,路易始终颓靡地窝在毛毯里重复回忆令他情绪加剧低落的片段,从儿时到昨天,一遍又一遍。

恍惚间,路易好像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,透过聒噪的节目传到耳膜。他动了动耳朵,机械地偏头转向窗户的方向,可惜挂着窗帘什么也看不见。

又过了片刻,声音越来越大,路易这才彻底回了神,笨拙地蹭到窗边——哗啦拉开厚重的帘布。

哦,下雨了。

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,晕出一片水花,再顺着光滑的玻璃流下去,积在窗框上。路易看了一会儿,窗面渐渐蒙上一层雾气,他猛地拉开窗户,冷风呼地吹了一脸。路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却没有立刻关上窗。

雨势渐大,寒风混着雨丝像刀子似的割着路易的脸颊,没多久前襟就被打湿了,黏糊糊的粘在皮肤上。

路易杵在原地,像座被精心雕刻后又被细心保养的泥塑,极富美感。他用最饱满的状态立于大众下接受目光的洗礼,众人爱他、敬他、呵护他。然而现在他被抛弃了,那些崇拜的视线不再单单围绕他,他们离开了——他孤独地停在那里,希望塑造他的人带他走或是给他更好的保护。

可事实是,打造他的匠人冷漠地打量片刻,摇头说了声“算了”,同其他人一样,丢下了他。

泥塑精致的表面慢慢腐蚀,虫子肆无忌惮的在其中打洞,被风沙侵袭、雨水浇淋——漂亮的五官模糊不堪,变成了一滩烂泥。掺着污糟的脏水,流进散发恶臭的下水道。

这才是我应得的归宿。路易想。

路易思绪飘的太远,以至于没有听到门锁发出的喀嗒声。

雷格西拎着滴水的雨伞和热腾腾的小吃进了屋子,他打开房门路易弥漫着颓败气息的身影便闯进他的眼中。雷格西愣怔两秒,仅仅是两秒,他轻轻放下手中的东西,悄声走到路易身后,抬起手臂把红鹿裹紧怀里。

“唔……”路易显然吓到了,惊呼出声,却在鼻间涌上熟悉的气味时放松下来。

“又在胡思乱想,路易前辈。”雷格西把头卡在路易两只鹿角间,全方位包住怀里的红鹿,肯定的下了结论。

路易没说话,把重心全部交给雷格西,闭上了眼睛。被这么一搅,他无心再忧虑。感觉到雷格西关上了窗户,把冰冷的雨水阻挡在外面,任它们狰狞地拍打玻璃却再也进不来。

雷格西拉着路易坐回沙发,给他披上毛毯,快步走进卧室拿了毛巾和干净的衣服。

“路易前辈,你这种行为属于自残。”雷格西边擦拭路易身上的雨水边说。

路易不作声不动作,老老实实听雷格西数落,又不想显得自己太过“心虚”,开口反驳:“没有……”

雷格西叹了口气,“前辈总是喜欢乱想,我不是在陪着你吗?”

“……”路易见雷格西根本不理会他的辩解且敲定了他的罪行,索性闭嘴装起哑巴。

“我买了丸子,还是热的,下雨天吃最舒服了。”雷格西觉得路易的小情绪很可爱,不再追问,转移了话题,“唔……再煮碗面怎么样?”

“嗯。”路易点头,接过雷格西递来的衣服换上。

雷格西起身进了厨房,顺手打开了灯。厨房里灶火、切菜声、电视里吵闹的声音,合着鹅黄色的暖光,路易揉搓着手上软乎的毛毯,侧头看向忙碌着的高大身躯,这才感觉灵魂彻底回归到这个世界。

吃过饭后,雷格西煮了姜汤让路易喝掉,路易意外地没有拒绝,看在雷格西眼里分外乖巧。接着,他调低了电视的音量,坐到了路易身边。

“我们聊聊,路易前辈。”雷格西开口,“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?”

路易心知躲不过去,简要概括了昨天的事情,言语中毫无情绪起伏,汇报工作一样刻板。他就是这样,习惯把自己伪装成钢筋铁骨。

“有我呢,有我呢。”雷格西听完没有发表看法,他轻柔地把受伤的红鹿揽进怀里,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道。

有时和他人倾诉时,并不是想得到深刻的见解或是有效的建议,只是想在痛苦过后寻求短暂的安慰。撕开的疤痕,不需再剖析它的伤势。

以前雷格西木讷、嘴笨,路易常嘲笑他愚蠢到无可救药,疑惑之下他去找了刚兵先生——有过婚姻的过来人。在刚兵的循循善诱和切身实践中,雷格西终于总结出了如何与别扭的雄性红鹿恋人相处。

路易不愿向脆弱低头,咬牙走到黑的典例。如果雷格西不迈步,他就会缩在自己的壳儿里独自品尝苦楚。后来雷格西对路易愈加关注,惊喜地发现路易貌似喜欢这种方式。

想到这,雷格西偷偷叹气,手臂搂紧了几分,“你老说我笨,有时你也会犯糊涂啊前辈。”

“我会一直在你身边,不要怕。”雷格西吻了吻路易的耳廓,“你要相信我啊。”

“我永远不会丢下你。”

“会好的。”

路易全身心依偎着暖乎乎的大灰狼,半阖的双眼盯着天花板的灯,亮光逐渐碎在他的视线里,像碎钻似的铺洒开。路易不吭声,下巴垫在雷格西越来越宽厚的肩膀上,带着微不可闻的鼻音“哼”了声。他这才发觉,有泪水落下。

“……”雷格西僵了一瞬,遂轻笑出声:“前辈羞不羞,哈哈!”

路易羞恼地偏头用鹿角顶雷格西,雷格西边笑边躲,还不忘替路易擦掉眼泪。

“雷格西,你真是蠢到极致!”

路易声音还带着哽咽,显然没有什么说服力。

「END」

评论(4)

热度(268)

  1. 共25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